坐月满月 18.11.2022

白洁玲:大日子。坐月子

婆媳关系二十八年,唯一一次同床共枕就是坐月子这一次。

 

二十八岁的那一年,我当了妈妈。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月子中心,多是由家里长辈帮忙照料月子,又或是聘请月嫂。那一年,家婆五十一岁,身体健朗,她一早说好要伺候媳妇月子,更准备好等我出月子回到职场后,由她来带孙子。

然而,家婆的照顾任务,并不是从孩子产下才开始,而是从我一怀孕,她就开始细心照顾。我孕吐五个月,她想尽办法煮我能吃得下的食物,还每隔两天就给我炖鸡汁──那种费时、费煤气、费精神看火的炖鸡汁,把一整只鸡用小火慢蒸几个小时,最后鸡被蒸得干枯如柴,留下滴滴鸡汁精华。这滴滴皆辛苦的鸡汁,我每喝一口,就得听老公说一次:“小时候妈妈只在重大的考试前才炖给我们喝。”老公中五备考时喝过两三次,那清甜香腻鸡汁的味道,化成不能磨灭的记忆。

我坐月子期间,家婆忙碌得像一只八爪鱼,平日她给全家洗衣做饭,现在还要照顾产妇和初生婴孩,从天未亮忙到夜深。从不注重吃饭时间的我,这一个月里一日五餐准时送到面前。家婆事事亲力亲为,像剥开红枣芯这种麻烦的事情,大可直接买已经去芯的,但她还是买有芯的红枣,一颗一颗的剥开,指甲缝都红了。家婆剥红枣心不是剥一小包,而是几公斤一大包,每天剥每天剥,因为每一天她都煲一大锅红枣水给我当开水喝,她说:“别喝开水,喝红枣水补血。”除了红枣水,她也炖药材鸡汤给我当宵夜,她说:“药材鸡汤,补元气”。

白洁玲家婆和孙子合影。(供图/白洁玲)

家婆的月子规矩多,她严格执行,我也配合,最终得益的是自己,又何必逆她意?从医院回到家的那一天,发现我们平日洗漱的地方,多了一个凳子,上面放着一盆水,动机不明,老公把水给倒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家婆放的。她说:“这桶水是煮过的。”并叮咛我刷牙洗脸还有洗澡都不能用“生水”,意思是产妇用的都必须是煮过的水,我惊讶地问:“那每天不是要煮很多很多水?”家婆笑着说:“我用煤炭煮水,如果用煤气就不得了,没几天就用完一桶煤气,用煤炭省很多。”

除了照顾我,家婆还需要照顾宝宝,包括洗澡。宝宝的洗澡水特别多花样,有时是草药水,有时是姜水,还有几次家婆在洗澡水里倒了半瓶黑狗啤,功能都是一样──清热毒,老公听了总是笑说:“这小小婴孩到底有多毒啊?”而我比较担心宝宝洗澡后会不会醉了。

婆媳关系二十八年,唯一一次同床共枕就是坐月子这一次。宝宝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家婆拿了枕头被单,打算在我房里睡。这样也好,我才当了两天妈妈,抱起软绵绵的婴孩时显得手忙脚乱。半夜儿子哭吵喝奶,家婆第一时间爬起身来,我也起身,最后我们俩被这小人儿闹醒。两三个晚上后,我觉得半夜还不如我一人带娃就好,白天我可以补眠,而家婆白天还有一大堆活要做,真担心她累垮。大概是看我当了妈妈几天,抱起婴孩时比较稳了,家婆也就同意了。
这或许是我与家婆的一段合作无间日子的开始,往后在教养孩子方面,家婆都很配合我们。婆媳相处,从来就不容易,是一个极度难修的学问,一段好或不好的关系,都是相互的,我对她好,她也对我好。我以老公为重,她以儿子为重,这个即是儿子又是老公的人,是一座很重要的桥梁,稍微做不到位,两边就会失衡。我从不在背后跟老公投诉家婆,家婆也从没跟儿子投诉我。当然,很多时候不是你对人好,人就会对你好,所以我感恩能拥有和谐的婆媳关系,或许她不需要把我当女儿,我也不需要把她当母亲,我们做一对简单彼此有爱的婆媳,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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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洁玲
白洁玲,少年小说作者、专栏作者。中年以后才领悟安静平凡的日子最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