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原来蚝煎是潮州人的食物,但身为潮州人的我,只有在吃到沾满甜酱的台北蚵仔煎时,才会觉得那是我的家乡味。
当得知这一期的主题是家乡味时,我思考了良久。除了我本来就对食物毫无要求只求不饿死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究竟哪里才算是我的家乡。 开始牙牙学语吃固体食物时候的我在台北,于是那里的食物成了我的味觉启蒙。还记得小时候表哥和大姑从马来西亚到台湾找我们,我拉着他们去夜市吃蚵仔煎,表哥吃了一口后表示“这和我们的蚝煎不一样”。后来才知道原来蚝煎是潮州人的食物,但身为潮州人的我,只有在吃到沾满甜酱的台北蚵仔煎时,才会觉得那是我的家乡味。
回到槟城后的我居住在外公家。外公是个很传统的潮州家庭大家长,家里只煮潮州菜,乃至于我到现在都只吃汤水的米粒分离再配有各种小菜的潮州粥,那些把肉丝放进去和米饭一起煮得绵绵密密的粥对我来说都是外来者,不是我的家乡味。在美国念书时的学姐也是槟城潮州人,她很喜欢煮猪肚汤和猪脚醋,蒸鱼也一定会放酸菜,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却受到福建家庭同学们的抗议表示他们吃不惯。此时此刻的潮州,成了我的家乡味。
后来在美国住了几年,美国中部很喜欢吃沾上烤肉酱慢慢焖熟的猪肋骨排,习惯了这种味道的我不管去欧洲或高级餐厅,都吃不惯其他方式烹饪的猪肋骨,于是这时候的美国中西部,成了我的家乡味。而最近一次对家乡味的经历,来自于我和雪隆朋友们的辩论。不管他们如何解释,我都坚决认为用半透明弹牙卷曲黄面条煮的云吞面,才是云吞面。槟城,成了我的家乡味。
在这地球上的各个角落漫游,我习惯了在每个不同的城市里落地生根。带着前一座城市的气息探索下一座城市,总是那么令人兴奋却又充满不舍。在东京街头的那句你是台湾人吗?吉隆坡饭局上的你是槟城人吗?巴黎精品店里的你是美国人吗?还有槟城咖啡店里的你在吉隆坡投票吗?都会让我因为拥有丰富的足迹而感到无比幸福。
如果说以前会对自己的无法融入而感到焦虑,那随着时间流逝,我越发珍惜自己在各个角落里累积的印记。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槟城/潮州/雪隆人,但不妨碍我对这些地方和文化的珍视与热爱。
不汲汲营营地寻找归属感,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所有落脚过的地方,都是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