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一次见小明大夫，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

《大日子》在去年新春将近时，联系上了小明大夫，透过他的安排，得以拍摄《不误正业》大叔阿卡贝拉合唱团。小明大夫虽是一名中医，但他热衷文艺活动，身兼《不误正业》的经纪人，同时也是一名摄影发烧友，他也是我们《大日子》的专栏作家。

年岁增长，至今未娶，不想收红包又不想派红包的小明大夫，在五年前发愿，他想连续十二年，在每一个农历新年都和好友们一起设计一封红包，为新春佳节增添仪式感。

或许你读到这里，就心生疑惑 ── 为何身为中医的他总是让自己忙不过来？

他打趣说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小明大夫是个幽默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与他的个性皆不违和。为了采访此次的红包专题，和小明大夫相约在苏丹街的一间顶楼茶馆，虽说茶馆洋溢着近期流行的国潮风，但从茶馆望出去，整个吉隆坡老市区就在我们的脚下，同一个时刻享受着两种不同风情，就好像眼前穿着球服运动裤的小明大夫，不禁让人闪过这样的念头  ── “你看起来不太像会做红包的人。”

为了做红包，欠下人情债

“一开始是因为我们几个朋友，拍了新年短片，过后就想说要做一些实质的东西为大家贺年，在2020年的时候就做了一款写着《绥安》的红包，红包也没太特别，这样默默做下来，就五年了。”

小明大夫以轻松的口吻回忆起做红包的起源，但言辞非常直接，似乎没有太多的复杂的念头。

“如果要追溯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想我们拍第一部贺岁短片算是契机，当时我们几个朋友，里头有写书法的、篆刻的还有剪纸的，在想如果可以实质化这些元素，红包封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聊到这五年来做红包的心得，小明大夫一边开玩笑拭泪说道：“其实我欠下了不少人情债，这辈子都还不完，不管是参与的书法家、篆刻家还是插画家，大家都是义务做这件事，而且这一路来我都不断遇到贵人，才能够完成这件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大家有发现，我所制作的红包封有三种必然的元素 ── 书法、篆刻、还有剪纸，这些都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精髓，我的本意是把这些民族的精华，都一一付诸在红包封的设计上。”

小明大夫展示给我们看这五年来的红包封的设计，每个红包封都会有一个非常显眼的主题，以工整的书法字样展示在红包封的前页上。

“每年春节，我的书法太老师戴兰春，所谓的太老师，也就是我书法老师夏振基的老师，每年过年都会贴一张仅写着两个字的红纸在大门口，为整个新年设定一个调调。而我打算延续这个传统，将这个精神融入我们的红包封里头，所以这五年下来，大家都会看到我们的红包封写着《绥安》（2020年）、《丰稔》（2021年）、《靖晏》（2022年）、《繁祉》（2023年），以及《郅隆》（2024年），这些看似艰深的字眼，装载着满满的祝福。”

正经且典雅词汇从他嘴巴溜出，大家尚思考在这些寓意深远的词汇时，小明大夫突然杀出一句：“做红包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鼓励大家多认识生字。”

红包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  《绥安》

一切都要从小明大夫的冲动开始说起 ── 随着年岁增长，年味式微，他似乎也开始对过年的仪式感有所追求。然而，在2020年时，《绥安》红包的开始，也就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的结晶。于是乎，他就开始找了书法家，崇皓堂的尤东暐医生，还有煮石斋金石工坊的篆刻家陈家煜，一同完成这件事。

“所以我说，因为做红包，我欠下了许多人情，当我找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二话不说就帮忙的。”

“红包上的《绥安》二字由崇皓堂主尤东暐医生题写，“绥”意味着安好平安，而“安”，则是稳定平静。当时，第一款的红包设计，我们是以我的允中生活馆、还有东暐的崇皓堂，和篆刻家陈家煜的煮石斋金石工坊里联名推出。第一次做红包的时候，我们没有太多的构想，纯粹只是集结我们所懂的知识面，去完成这件事。”

第一封的《绥安》红包，和其余的四封相比，巧思的部分更为精简。

“最初的设计，我们并没有考虑那么多。纯粹是把他的封面，就是每一次的这个封面，当成一幅书法作品。如果你仔细看，我们的红包每一封都有正文，有印章，而且每个红包封面的都会有该年的年号。“

“这个《绥安》红包，它的铺陈和章法，和书法作品很像。哪怕是红包上的两朵梅花，它们必须符合水墨画的标准，尤其是红包上的空间布局，我们几乎是把它当做一幅画来处理，而且梅花是以雕花的手法处理，它非常细致连花蕊也能够凸显出来。”

疫情期间的祝福 ── 《丰稔》 

2020 年农历新年后，疫情就爆发了，《绥安》的祝福在这一年显得格外有意思，健康平安是每个人心中最想圆满的夙愿。2021年，疫情仍在蔓延，小明和团队依然制作红包封，陪伴大家度过煎熬的疫情，同时也用红包为大家带来祝福。

配合疫情主题，2021 年的红包封主题为 《丰稔》，配合疫情时节，红包封特地设计了一个小巧思，封套背面有一个口罩形的洞口。

“这个设计，主要是隐喻着，当我们把红包封从封套取出时，如同把口罩除下一样。当时，我们希望疫情快点，让我们能摘下口罩，畅快地呼吸新鲜空气。”

“《丰稔》，意味着收成。牛年让人联想到牛的辛劳，努力耕耘，必然有收获。这个红包封的设计依然沿袭着《绥安》的设计构思，保留了书法与篆刻的元素。而《丰稔》的题字，及憩息牛肖形印，是出自东暐之手，而辛丑纪年印的印章，是为陈家煜所刻制。延续《绥安》包的梅花雕花，转换成稻穗压花，整体风格雅俗共赏，也多了几分玩味。”

当传统红包封遇到创意插画时 ── 《靖晏》

延续过往两年较为传统的红包设计，2022 虎年的设计，和小明大夫的精神价值有着极大的联系。小明大夫的成长环境，都是被艺术家包围，虽然是一名中医师，且思想超前，但对于传统、文化、艺术，有着一定的执着，既然坚守传统，也要融入创意去突破当前的瓶颈，才能传承下去。

“遵循传统，可能我学过书法，所以走这个路线，可能是我经历过的事物沉淀后的样子。这些红包，都反映了我的喜好，而且这些喜好，和我的生活有密切的关系，很难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2022年虎年，我找来了插画家林行瑞参与我们设计书签的插画。其实红包有很多可能性，除了放钱之外，也可以是书签，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鼓励大家阅读，而这些是我们可贵的精神价值，而这些价值观也直接反映了我如何看待文化和传承，还是那句老套的话，不断创新，传统才能突破。”

“所以， 《靖晏》 的红包封套我采取了立体虎符设计。虎符乃古代皇帝授权于掌兵大将之凭证，用其调兵遣将。虎符为合符形式，分左右，“右在君，左在将”，右符在发号司令的人手里，左符在出征打仗的人手里，二合为一才能生效。在这一年，疫情仍然还没消散，希望虎符有驱病镇邪的祝福。”

打开封套就会看见红包封《靖晏》二字写在正中央，而红包也采用了吉祥波浪纹剪纸窗花，也配又东暐的书法及陈家煜的印章。红包封后，有“岁月静好，安之若素”八个小字配仿古虎肖形瓦当印，整体质感十分精致。

“这一年的虎符封套上上的十六个篆书小字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请来了书法家张凯彬为我提笔。”

红包封延续生命的一大尝试 ── 《繁祉》

小明大夫制作红包封背后有个大功臣，只要他的脑袋蹦出点子，负责执行的设计师崔彩玲会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自2022年的虎符设计开始了创新的点子，而2023年的红包也开始往难度迈进。崔彩玲自嘲说，2022年《靖晏》红包的设计出来后，印刷厂总觉得小明大夫等人在为难他们。

“2022年开始的制作，不管是封套还是设计，导致红包的成本其实变得超级高，从纸质到印刷材料，再到镭射镂空，这些都非常考究。”

“但我们越战越勇！2023年的设计，我们也是下了一堆心思。”

“2023年兔年《繁祉》红包依旧以书法、篆刻、剪纸作为主要元素，辅以屏风式封套，配上内容别致的灵签，透过老上海式窗花镂空的设计，让红色多了一抹高贵的铭黄。”

彩玲说：“这次小明大夫要求的封套设计，我们拿去印刷厂，对方也觉得考功夫。这一次我们做的是屏风封套，而这个设计也是为了响应循环使用，在将红包送出后，封套可置入喜欢的照片或卡片，作为摆设，所以封套的对折还有中间镂空，是非常考功夫。

然而这个设计，也提高了收藏价值，让红包封或者封套，要延续生命的意味。”

《繁祉》寓意兔儿多子多福，有“延续”、“繁衍”的内含，由此可见取名非常有巧思。而且这个红包封套，也附上了八张“灵签”，内容有趣，增添了一种游戏人间的感觉。

红包上的银杏叶与龙鳞 ── 《郅隆》

今年2024龙年，小明和整体的红包市场走不一样的路线。当别人的红包满是龙图腾、龙图案，或者大玩谐音梗 —— “好运龙众来”之类的，小明却逆水行舟，避开与龙有关的图腾。

如果你有仔细观察，今年小明设计的《郅隆》红包封，有一片叶子印章。

“那是一片银杏叶。”

采访至此，不禁心生疑惑，为何是银杏叶？

“今年《郅隆》的红包封正面依旧延续了一直以来的设计概念，而书法题签《郅隆》寓意着迈向昌盛的意思，而且红包封还有激凸和烫金的龙鳞，寓意龙甲护体金刚不坏。红包封背面有新年的肖相章，以及与龙鳞相似的银杏叶，寓意着希望众人今年可以健健康康。”

“今年的红包封也有赠送书签，而书签是由插画家林行瑞画的，与前年《靖晏》的插画风格很相似。”

“值得一提的是，红包封套打开后反过来置放，就可以形成一个笔架，延续了去年的红包封套再循环利用的精神。”

回避明显的龙图腾，只因小明大夫的执着。他认为龙图腾是个复杂的意象，不同的龙，以及龙的呈现方式，背后有深远的意义，如果使用不当，就会让人误解其中的文化符号。

精美红包应该收起来还是用掉？

连续五年制作精美的红包，让人有爱不释手之感。

小明大夫很常遇到一个问题 —— 这些到底应该使用，还是收藏？

他知道红包过于精美，是让人无法割舍的，但他还是鼓励大家使用红包。

“我并不会感到不开心有人丢弃我的红包，因为红包就是要拿来用的，所谓的丢红包是指拆开后直接丢弃，我其实无所谓。”

“我管不了别人的行为，但我也明白这些红包封可能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收藏的价值。当然，我仍努力朝着让红包封变得更有收藏价值的方向前进。”

“如果红包封精美、有内涵，并且上面的字是写给我的，或者是某位长辈特别送给我的，我就会更加愿意收藏。我发现一些有文化高度的长辈送的红包封总是特别精美，他们会精挑细选一些具有文化意义的红包封。对我来说，这些红包封不仅具有收藏的价值，而是我们的文化修养。”

“而且派红包和收红包是传承的精神，如果因为红包精美而停止了就会很可惜。”

文/ 黄龙坤

图/ 林苏文源、小明大夫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