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粤剧,或广东人说的大戏,后来才知道我们常说的俗语:爆棚、大龙凤、执生、撞板,都是来自大戏里的术语。
初中那一年在北部住过在类似九龙城寨般复杂的地方,16家房客聚集在一间大屋,很高的天井、露天的四合院,住在这里大部分是低收入一群人。有小贩、散工、裁缝、老人、三轮车夫、还有从事夜生活的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房客间有摩擦是平常事。为了等厕所或等吃饭的公桌而吵都是日常。所以我很少在楼下溜达,下课回家就回房。我们的房间在楼上最尾端,从百褶木板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小巷子里的风光。
然而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会听到房里传来的粤剧各种唱腔。房东是粤剧迷。他喜欢喝点小酒,在对街唤一碗云吞面,坐在向光的角落,一边吃面一边眯着眼睛听粤剧。偶尔还会唱几句。比较常听到是帝女花,“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那时候不明白歌词,以为是落花漫天拜月光….
通常是周日午后,陈旧的窗口外,这时早市的小贩回来了,在夹杂着说话声里,隐隐约约听到传来唱粤剧的声音。音量时而大时而小,猜想是房东在房里放唱片,撩起那碎花布窗帘,声音便忽而大一些。在那样的午后,特别是课外活动回来,常常非常渴睡。就在那样有点风吹的午后,伴着幽幽的粤剧入梦。醒来通常是华灯初上。粤剧还在耳朵袅绕,以为在做梦。
我其实不懂粤剧,只是中学时一段时光的回忆。后来因为喜欢看香港李碧华的小说《霸王别姫》,也因为张国荣反串京剧花旦,那是一种美学,而对剧中的角色多一点点的认识。
关于粤剧,或广东人说的大戏,后来才知道我们常说的俗语:爆棚、大龙凤、执生、撞板,都是来自大戏里的术语。
去年,我访问导演张吉安,他家里收藏很多各种大戏的道具、戏服、还有百年衣箱。他告诉我几件奇事,其中一件,多年前他在吉隆坡开乡音馆,后来因为疫情关掉。他有一位阴阳眼的朋友在附近上班,下班经过乡音馆门口,连续三天都看到一位穿着戏服的伶人在窗前哭泣。他当时想,因为疫情,很多店铺都关掉,附近都是关着门的店铺,怎么会有人在唱大戏?他就忍不住告诉吉安:你的乡音馆楼上有人一边唱戏,一边哭泣!
吉安说:“不会吧!乡音馆结束营业后,大戏服装我都运回家了,不会有人还在唱戏。”他的朋友听了,很好奇也非常大胆,就站在窗口底下“听”: “我们好不容易等了四五十年才有一处地方可以唱戏。现在关了。我们要去哪里唱戏?我们注定一辈子在这里流连!”
吉安的父亲是一位乩童,他告诉吉安:“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害你,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们都是上世纪戏班的伶人。因为一场大火失去了生命,过后就流连在附近。后来有了这个空间,他们都很开心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再演大戏。重现当年的辉煌。”
听完吉安的奇事,对大戏更添加一份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