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总希望可以让父亲看他一眼,要是父亲看到我又重新忙活起来,他大概又要说,做到这样辛苦,有钱赚吗?
车子在车龙里慢慢向前挪动,突然经过老爸以前爱吃的烧肉店,我就想,好耶,可以打包回去给爸爸。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理所当然,脑海里是老爸吃饭的样子,还有他笑了,没有犹豫就想转进去,三秒后,我突然惊醒,爸爸,不在了。
那天,我在讲故事,讲《爷爷变成幽灵了》,故事里的爷爷往生了,可是在葬礼的那一天,他回家找到孙子,给他看自己如何得以穿墙而过,还跟小孙子一起回老家,因为爷爷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们一起回老家,想要透过回忆,找回自己忘却的事情。
可是他接二连三好几天回老家,翻过相片簿,摸了纪念品,跟孙子说了好多好多当年的故事,还是没能想起来,而孙子的精神状态不好,每天都好像没睡饱,特别当他说,他看见爷爷了,让父亲和母亲很担心,让他留在家里,没有让他去幼儿园上课。
这一天晚上,小孙子一直等一直等,没有等来爷爷,他有点心急,于是他跑了出去,却在路口看到爷爷跟他招手,他有点委屈巴巴地跟爷爷说,我等你好久啦,爷爷笑笑说,我记起来了,我忘记跟你说 bye bye。每每讲到这里,我都会哽咽,好像真的跟我老爸说 bye bye。
是可以的,是可以不用放下,是可以再伤心一阵子,是可以突然想起突然放声痛哭,尤其遇到挑战时,总是会不自由主想起老爸,如果是他,他会怎样处理,会怎样给我建议,会跟我说些什么?父亲就像一座山是真的,只要想想,便能安稳,如果玩那种游戏,你像什么物品,我的父亲就会是一座山。
我儿的父亲又像什么呢?我儿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现任老公,像极了一棵树,没有孩子之前,他的内心也是个男孩,有了孩子后,很自然地,看他变成男人,再长成一棵大树,当然也成了大叔,身为父亲的权威自然生成。
当孩子想休学时,他一再强调,当年的他没有用心,现在后悔莫及,看见一个父亲的焦虑,看见一个父亲的无助,看见一个父亲的满满当当的爱,原来一个男孩成为一名父亲后,却也不免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父亲对孩子总是想得远。
当年我父亲希望我安安稳稳,当一名老师,上半天教课,下半天教琴,天天都有安乐茶饭。我儿的父亲,希望孩子待在学校里,多多学习,不要那么快投入在社会的大染缸,还是要守护孩子内心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想守护自己内心曾经的男孩。
一个孩子总希望可以让父亲看他一眼,要是父亲看到我又重新忙活起来,他大概又要说,做到这样辛苦,有钱赚吗?然后又想法设法要给我改善生活品质,偶尔帮我修车,偶尔帮我添置家私,不会让我饿着。去年家里水灾,灾后清理之际,却赫然发现一本厚厚的剪贴簿,里头都是报章剪报,但凡有我的、有弟弟的报道都收得妥妥的,水灾都已经淹没所有,却留下了这一本剪报,完好无损。他的嘴巴虽说,赚不赚钱,内心却是希望孩子走出自己无法企及的那一条路,要比他好。
孩子的爸也是这样想的,孩子值得最好的,孩子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孩子就像那星球上的小王子,父亲的眼睛看自己的孩子,总是千好万好,虽然可能言语上可能严厉,说话中或许具有杀伤力,但是内心却也万般温柔。
当一名男人成为父亲,他才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