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对老味道的诠释都不同，或是与三五好友常光顾的面档，或是与街坊侃侃而谈的旧茶室，但这些老味道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承载当事人某一阶段的独特记忆。当问起本地电影制作人兼娘惹餐馆创始人郑雄城关于他最喜欢的老味道，思索片刻后，他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无法复制的童年滋味
“外婆煮给我的荷包蛋，哪怕是一粒荷包蛋，味道都还是记忆犹新。小的时候，我在乡下长大，我们并没有煤气，用柴火来烧菜。我最想念的味道就是荷包蛋，它跟我们现在吃的荷包蛋不一样，里面涵盖了对阿嫲的思念。”
在煎蛋的过程中，先是劈柴，再将柴放入，之后点燃火苗，与此同时，在锅中倒入猪油，把鸡蛋打入锅中，接着就会听到吱吱作响的煎蛋声。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老味道往往都是那些看似最简单的料理，在郑雄城的描述中，外婆的煎蛋略带烟熏的味道，配上一碗白饭，少许酱油，对他而言，虽不是山珍海味，却已是一道谁也无法复制的人间美味。
他眼中美味至极的煎蛋涵盖了对外婆的思念，也是他孩童时期的生活写照。
“记忆片段回到我外婆一个很暗淡的厨房。她有一个窗户，在5、6点钟，那个灯泡昏昏暗暗，然后我跟她说要吃一粒荷包蛋，所以我就拿一个小凳子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怎么利落地热锅，把蛋放进去。在鸡寮抓一只鸡，拿它的蛋，七、八岁的我站在她的旁边看她怎么煎蛋。”
“我记忆最犹新的、最单纯、最质朴的就是荷包蛋的味道，那时我们生活在北部的乡下，物质上的条件也没有那么好，我知道我无法复制，可是那个味道是永远在我的记忆中。“
Warong Old China 创始人郑雄城（图/ 邬永富）
热闹非凡的团聚之味
“如果用味道来形容我的外婆，它是很单一，很淳朴，我的婆婆的味道就比较热闹、五彩缤纷，因为她用很多香料。在我的印象中，家里一定会种植咖喱叶、香茅、蓝姜，还有疯干叶，斑斓叶。所以要煮什么就去采，采了之后就切，然后就去煮。”
娘惹菜属于东南亚料理中的一个小众菜肴，并与海域之间的链接颇深，沿海一带的州属如：槟城和马六甲及邻国新加坡都是娘惹文化的集中地。一方土地养一方人，在马来西亚土生土长的华人，先辈大多都是来自中国，当他们在这边落地生根后，他们的饮食习惯也随之改变，而因 “West Meet East”（东、西方文化相结合）所诞生的娘惹美味也得以延续。
当谈及对婆婆印象最深刻的老味道，那个记忆中最与众不同的叻沙随即涌现在他的脑海中。婆婆烹调的叻沙采用很多鱼肉熬制，一碗香气四溢的叻沙的食材用量拿捏恰当，与常见的叻沙味道不同，它的味道不是酸的，而是综合了酸味和椰奶的味道，浓郁的汤汁里夹杂几分咸香。虽与外婆的荷包蛋有着天壤之别，但都是他时刻眷念的滋味。
“我怎么不争气，没有跟她学，我知道我无法复制外婆的老味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有柴火。婆婆去世时，我还在美国深造，所有我没有真正地去向她学习这道叻沙的煮法。我不停地找堂姐、姑姑，想要复制这个味道，可是做不出，大家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经过多番尝试，他终究还是无法煮出婆婆的叻沙味，可能是因为少了婆婆的情感还是他记忆中的味道存有偏差？答案无人知晓，唯一能确定的是婆孙俩都曾有过一段烹饪娘惹菜的美好回忆。即使堂兄弟姐妹聚集在厨房里，按照婆婆的吩咐一边埋怨一边切菜，那欢声笑语的热闹场面仍然历历在目。
缤纷多彩的娘惹文化
娘惹饮食文化承载了大家对文化和历史上的一个使命，在大马绽放着独一无二的绚丽色彩。享用娘惹菜肴时，你是否有想过它的根源，为什么会有娘惹文化及它的背景？娘惹饮食文化的种种疑惑都在访问中一一得到解答。
“马来西亚的娘惹菜分成三种不同口味的系别，甜、辣、酸。如果是北部是偏酸，中部的香料偏多，它是受到葡萄牙、荷兰人的影响。如果来到新加坡，它基本上就是比较偏向印尼，他会稍甜一点。”
用独特器皿来盛装佳肴会显得更精致、有食欲，娘惹文化中有各式精美的器皿，在祭拜祖先时，有祭拜祖先的器皿；在欢庆佳节期间，有欢庆佳节的器皿，器皿的使用会依据场合来作调整，提升辨识度之外，也彰显与其他器皿的差异。
每一户娘惹家庭都拥有独门的烹饪秘籍，他们希望女儿能像妈妈一样擅于烹饪，所以只会把秘方传给女儿，而不会随意告诉外人。以前还有一个浪漫的说法，娘惹一定要专研她们的烹饪方式，通过食物让孩子常常回家吃饭，也用食物来绑住老公的胃，尤其是当他们在外经商或出门在外至少会想到家。
初心不变的烂漫想法
“我已经是走到26年，这个叫做传承吗？是，我已经是走了26年，不知不觉。”
郑雄城一直坚称开娘惹餐馆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烂漫想法，当初觉得开餐厅很有型，便一路摸索走到现在，一走就是26年。他时刻强调自己不是一个有使命感的人，在这26年来，却用实际行动来传承娘惹菜，对娘惹文化的热衷不言而喻。
“传承是需要使命的，我不是一个有使命感的人。你看到，你就看到。你看不到的话，我并不是那么需要光环的一个人，因为我毕竟做和不做，我也走了26年，还有就是，时间可以定义我吧。我不要讲说我是传承，毕竟来说，我只是专做一样事情，就是娘惹菜。”
面对时下的趋势走向，许多商家纷纷选择采取各种营销方式来吸引年轻人，郑雄城经营的娘惹餐馆却选择遵循原有的概念，保留独有的餐厅风格。他所经营的三间店都有自己的风格，即南洋风 “Old China”。
“Old China Café 小家碧玉，Warong Old China 就很亭亭玉立，一栋在这边，那边的话就比较大家闺秀，就隐藏在一个角落里面。”
纵观娘惹饮食文化百花齐放的现况，他也表示欣慰，因为这意味消费者多了选项，自己也有了持续不断提升的动力。
“你有竞争力的话，你才会有可能性，或者是进步的空间。”
食物会因人的背景、信仰、居住环境而改变，持续进步是传承传统味道的精髓之一，唯有用心坚守才能传承触动人心的老滋味，安抚内心泛起的涟漪。
文/ 盘薇妮
图/ 邬永富
